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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过德兴街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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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父辈的语境中,街是说成gai的。青堆街如是,德兴街亦如是。

之所以这两个街萦绕于心,究其原因:一是出生于青堆街;二是青堆当年有多名青年被招到德兴街缫丝厂工作,街坊邻居很多姐姐们都在那里。当年缫丝厂招工是有身高要求的,因为纩丝机器有一定高度,所以那些姐姐都是差不多一样的身高,当然也相当漂亮。逢年过节,缫丝厂一车一车送她们回家,她们除带着德兴街土特产以外,还带着很诱惑人的一包一包的茧蛹。茧蛹干爽爽扁扁的,是干缫,后来是水缫,大蛹个个鼓囵囵水灵灵。那个年代,资源匮乏,茧蛹更是金贵东西,不管是炸吃,煮吃,拌吃,还是盐起来吃,都美味可口。如果哪个人饭后出街遛跶,嘴边再挂点蛹皮渣渣,那就是露富。

那些姐姐们的名字也特别好听,像对门李家的环儿姐,下院王家的妨儿姐,上台姜家的嫚儿姐等等。她们长辫子搭腿湾,短发齐耳,刘海弯弯,料子一套,旗袍一身,身材苗条,皮肤白皙,面容姣好,她们女神般闪耀于青堆街,流动于青堆街。她们一回来,就是青堆街一大风景,街上的人也多起来,都来赏风景,结果赏风景的人也融入风景里。青堆街在她们回来的时日里,格外丰满。节日过后,接她们的车辆又一辆接一辆远去,青堆街顿时消瘦,心里就不是滋味,仿佛丢失什么。于是追随姐姐们的心,追随着那远去的车辆,奔向遥远的德兴街。

辽宁省第十三缫丝厂老职工们

后来知道,青堆街到庄河街30公里,庄河街到德兴街30公里,德兴街就变得可望不可及。

年代初期,婆婆常去蓉花山她外甥女家,外甥女姓关,满族人,在缫丝厂工作,我们叫关姐。婆婆每次回来,都带10斤20斤蛹回来,仿佛专为蛹而去,这些蛹就在餐桌上陪伴我们全家多个日月。年初期,庄河步云山温泉对外开放,每次去温泉都路过德兴街,但是没有分秒的停留。可是能感受到,过了蓉花山庄河大桥以后,向左望去,那扑在眼前的山和甸子,春天里日渐茵出来的绿,绿色日日加深。那是从庄河去步云山温泉最美的一段视觉感受,自然在春天里抽拔出绿色,敞开着绿色的胸怀。后来高速公路开通,再去温泉基本就不走蓉花山了。现在,那大甸子建一片大棚。德兴街是心中一个神秘的王国。

终于,有一天,我走进王国,那是年7月20日,这是因为受蓉花山镇领导班子委托,他们本着对蓉花山镇历史文化的珍重,要在《庄河记忆》做一期蓉花山专刊,才使我得以深入地走进德兴街。

这一天,天高气爽,微风拂面。我面如止水,内心却是万千滋味。这一天,与街坊姐姐们年被招工到蓉花山辽宁省第十三缫丝厂工作,已经过去了整整58年。那些姐姐们当年参加工作最小的年龄15岁,现在也已经73岁了。德兴街能有青堆街四分之一大小,曾经,这里不但有青堆的哥哥姐姐,还有来自大连、庄河的哥哥姐姐们共多人在缫丝厂工作。多人及他们的家属子女,充盈其中,这个德兴街当年简直是要多丰满有多丰满,要多丰富有多丰富。那丰富、丰满都与青春有关。青春掩映在缫丝厂热气缭绕的氤氲中,青春倒影在清澈的庄河秀水中,德兴街仿佛长长的T台,任几千个青春共同秀起,演绎着半个世纪的青春赞歌,因此这个T台曾被称作“大上海”、“小香港”。缫丝厂的女工们总是领时尚之潮头,率先穿起喇叭裤,蝙蝠衫;率先拎起录音机,跳霹雳舞;率先把各式各样时髦的玩意儿带进山乡。那是她们青春的延续。长长的T台,闪耀着两代人激情四射的青春。

如今,58年以后,这个女神王国早已远去。上世纪80年代,缫丝厂部分搬迁到庄河,90年代企业产改,缫丝厂改制,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,她们退休也好,下岗也罢,东南西北各讨方便。可是,在他们讨方便的时期,实在是难以一时讨到方便,其时正值他们上有老下有小。他们的子女无工无作无婚无房,没退休的更是无着无落,他们一时无法适应新形式,仿佛被撇到岸边的鱼,被抛下系绳的风筝,任由社会转型的风潮摆荡。上火、愁闷、早生华发,疾病纷纷而至。

德兴街上,微风旋起,夹杂着微尘与枯叶绕我左右,这股气流不知从何而起,也不知向何而去。如果无风无浪,那微尘与枯叶会有个安逸所在,而它们被风的外力吹起,又遇到阻力,比如说路边石,比如说电线杆等,它们跌撞着有的掉进下水道里,有的栽进河里,有的漂升起来,顺风势而为,最终不知所踪。实际上,世间的事物,不也像微尘与枯叶?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风,不知道来风有多大,只有适应风势,任其刀山火海。就像德兴街这个T台上,那些曾经的青春,她们和多数人一样,要适应照顾老人的形式,适应抚养子女的形式,适应自己衰老和疾病的形式,还要适应不可预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形式,还要适应各种意外的形式。那个长辫达腿弯的环儿姐,今年76岁,疾病化疗秃顶已经戴上假发,腿痛挪一步台阶异常吃力;妨儿姐77岁,心脏支架两个。人们在这些个各种形式中,在无数个怎么办没办法的诘问中,依然匍匐前行。

原缫丝厂的水塔仍在

现今的德兴街T台,比起缫丝厂没有改制时,很是消瘦,消瘦的同时异常衰老。蓉花山优秀的年轻人,以各种形式出走,闲置的房屋各村都有,而各村也都有通向世界的讯息。他们在中国的北上广,他们在世界各国。家门被打开,能走的都走了。当然,也有回来的,他们看好蓉花山家乡地热等资源;也有走遍世界,也没有家乡的青山绿水舒适,回来悠闲养老的。

阳光依然灿烂,日子依然丰富。缫丝厂那个水塔还在,缫丝厂搬出,恢复的天主教堂那个钟楼还在,影剧院还在,部分的哥哥姐姐还在缫丝厂的家属房居住。73岁的小姐姐,依然珍珠项链,满头白发依然波浪,晶亮的眸子里依然闪着不灭的青春。德兴街上何时还会有个青春集中出现,在一个生机勃勃的工厂?

我长久伫立于德兴街上,与他们的青春拥抱,与她们的目光、笑容神会。他们中那些故去的人,是否也常常借着满天的星斗回望德兴,回望他们工作一辈子的地方。我站在德兴街上——

德兴街上的那些故事,任风儿在空中传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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